旅客救困基金喜与忧

1998-05-09　来源：光明日报　余鸿鹤我有话说

（一）首家“旅客救困基金”的由来

1997年4月，浙江省开化县汽车南站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来自安徽省休宁县的旅客倪锡和登车时不慎摔了一跤，旧伤复发，腿骨再次断裂，急需送医院治疗。可此时的倪锡和囊中空空，陷入困境。尽管当班的几位站务员纷纷凑钱欲以资助，汽车南站的领导也指示给予帮助，倪锡和担忧治疗费用太大支付不起，仍熬着伤痛离开了开化。不久，江西省德兴市一位18岁姑娘方美兰，在开化南站转车，因当日无车，方美兰旅费用尽，困于南站，郑翠莲副站长伸出了温暖的手，为方美兰支付食宿和车票费用，方美兰才得以安然回家。

过去，此类的事件也偶有发生，都是站务员自掏腰包作处理的。正巧交通系统在开展争创行业文明新风活动，开化汽车南站就此展开讨论，决定对职工助人为乐精神给予合理的引导，寻找更妥善的办法帮助急难旅客，最终建立起浙江省首家“旅客救困基金”，作为该站的特色服务项目。

基金的来源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职工的捐款。开化汽车南站30余名职工人人都积极捐款，原站长陆建文和副站长郑翠莲分别捐了100元和80元，捐款总额为1125元；另一部分是将获得省级文明车站奖金1000元注入“基金”。

目前，浙江省成立的这些“旅客救困基金”虽然名称各异，但大多是以职工捐款为主设立的。

一位在嘉兴汽车西站得到“基金”救助的中年妇女在旅客留言簿中充满感激地写道：“一个人在异地他乡遇到急难，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能遇热心人帮一把，我一辈子忘不了。”

然而，当一笔救援的基金温暖着急难旅客的心的时候，一些旅客受助后不还借款现象，却让人们忧虑不解。

（二）“救困基金”遭遇尴尬

章仁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绍兴汽车站的同志至今仍不得而知。

那是去年的9月27日。一大早就有位大约50开外年纪的男子，自称叫章仁岳，找到绍兴汽车站，说要到温岭，可拎包被小偷划破，钱全部被窃，请求帮助。并说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温岭处理从山东运来的水果，将损失二三万元。章还出示了与山东签订的合同作证。绍兴汽车站的“基金”使用规定，一次借款以50元为限，为了解决章仁岳的特殊困难，经站里研究，破例借给章仁岳100元。章仁岳留下了张“立还”的借条和一张名片。可四个多月过去了，至今杳无音讯。直接处理此事的绍兴市汽车运输总公司客运总站党总支书记钱智镛根据章仁岳名片上的单位（临安国仁工贸公司锦德塑化厂）及电话号码，数次联系，被告知根本不知道章仁岳此人，打章仁岳名片上的传呼，说因未交费早已停机。笔者再与临安锦德塑化厂联系时，一位叫骆林标的副厂长说，他们厂从来没有章仁岳这样一个业务员，作为分管技术的副厂长，他对职工情况很清楚。

看来，章仁岳此人是不可能找到了。钱智镛书记对笔者说，不是我们心痛那一百元钱，只是我们有种受骗的感觉。

绍兴汽车站自去年8月20日设立“基金”以来，共有7位旅客得到救助。可惜的是，仅有两位旅客归还借款。一位叫何振惠的旅客，借去50元，留下的身份证复印件上，是浙江省鄞县石镇西杨村人，而借条上的工作单位是奉化溪口车辆附件厂。笔者电话与该单位查询，一个门卫告知，该厂已一年多没生产了，不知有何振惠其人。既然如此，何振惠为何在借条中留下虚有的单位呢？其实，有无何振惠其人，也已值得怀疑，因为那身份证复印件不也是可以伪造的吗？

嘉兴市公路客运中心自去年10月1日设立“基金”以来，共救助7位旅客，仅1人归还。

开化县汽车南站旅客救助基金救助了10位旅客，有一半人未归还借款。

宁波汽车南站仅去年下半年客运值班室人员垫付的救助款，就有五六位旅客未还。

杭州汽车东站书记陈金全说，站派出所积留的各种证件可能有一百余张，借了钱来还的人极少。

（三）借钱不还原因何在这些旅客为何得到救助又借钱不还呢？

我很想通过追踪采访探个究竟，可找借钱人却非常难。像章仁岳，其自称的地址单位，都说其人子虚乌有；我通过章仁岳留下的传呼机号码（1298539888）与临安邮电局联系，试图查询机主资料弄清真相。临安邮电局说，个人资料属隐私，只有通过公安局才能查阅；何振惠留下的单位已一年未生产，也难找到其人；一位自称钟波的人从宁波汽车南站借走40元钱后，仅留下杭州市曙光路这样一个模糊的地址；一位叫董庆萍的人，从嘉兴市汽车西站借钱后，站里只知道他的单位是“昌记粽子”，地址在何处，谁也不清楚。笔者来到浙江西部最边远的开化县追踪采访，开化本县有两个人从开化汽车南站借钱未还，站里的领导对记者说，一位叫郑洪建的借了20元，他可能还在外面打工，找不到人；一位叫陈松元的66岁老人，在绍兴公安部门的指点下，从绍兴汽车站救助基金借去60元，答应回家后即还，至今未还。经与陈松元留下的单位（浙江省衢州市十里丰监狱农场园艺大队出监队）联系，园艺大队政工股金汉茂查阅了所有工作同志及刑满留场人员的名单，均没有陈松元其人，说肯定是冒名的。而大部分借款者为江西、安徽、湖南、上海、江苏等地，一时又无法联系上。

绍兴汽车站陈瑞华副站长分析借钱未还的状况时说，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有的借时说要还，事后却遗忘了；有的对还钱的渠道不清楚，不知应将钱寄给谁；但也不能排除一些人素质差，成心想不还的；甚至有的人并未遇到急难，听说“基金”有钱可借，编造谎言来骗钱。开化县客运中心李银荣书记认为，可能一些借者对“基金”性质不清楚，认为车站是国有企业，钱是公家的，救急是车站应有的一个服务项目，所以钱还不还都无所谓。而宁波汽车南站办公室主任蔡勇黎则认为，借钱者可能大部分是外出打工者或农村的人，家中条件差一些，还不起。还有的车站担心有冒名借钱者，叫我们不要公布名单，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纠纷。

陈金全书记讲了一件事：春节前，一位浙江天台的21岁姑娘，哭哭啼啼来到车站，说丢了钱包回不了家，还拿出身份证证明身份，站工会主席周方鸣资助了她50元；不久，车站派出所又出现了同样的一幕。

（四）救困基金该不该还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对“基金”的使用与对借钱不还现象，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绍兴客运总站对“基金”有一整套较为完善的管理办法，借款者必须持有能证明其身份的有效证件，必要时可抵押一定的物品，借款额以50元为限，外出打工者、盲流、乞丐不在借款之列。他们强调，“基金”是以职工捐款为主的，借钱者应及时归还，以使“基金”能帮助更多的人。针对一部分人未如期还钱现象，他们已开始完善“基金”使用办法，对每一位受助者，送上一张已填写完整的邮局汇款单，提醒受助者如期归还，解决归还渠道不清的问题。开化县客运中心南站要求受助者明确归还期限，受助者还收到一张“回执”，其中告知受助者，“基金”是职工的捐款性质，并希望享受基金的旅客也能献爱心，向“基金”捐款。宁波汽车南站在“基金”使用中规定，“必须出具借条，并以身份证复印件或能证明身份的有关证件作抵押，所借款额必须在60天内归还，否则没收证件。”由于对借钱不还的担忧和尚未寻找到解决“基金”可能只减难增问题的办法，8000元“基金”至今尚未真正启用，所有救急援助款目前仍由客运值班室暂时垫付着。

很明显，绍兴、宁波、开化县等汽车站都认为从“基金”借钱者应该而且必须归还的，对借钱不还持批评的态度。

然而，嘉兴汽车西站却认为，对借钱不归还者，不必有什么责难，还与不还都是正常的。站长蔡大忠说：“我们设立的是‘救急基金’而不是‘救济基金’，一字之差性质完全不同，旅客遇到了急难才来寻求救助，我们本来就不要求借者非还不可；我们希望通过这种助人之举，唤起人间真情，相信每一位得到我们帮助的人能在社会上去帮助更多的人。”

该站沈佳忠副站长说，感情是无价的，假如时刻担心别人骗钱，就没有必要设立“旅客救急基金”，应让危难者“去找民政局找政府”。那些骗钱的人，会从良心上受到谴责。好几位站务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应该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没有设立“基金”时，我们也经常帮助遇困旅客，也没有叫旅客非还不可。所以，在嘉兴汽车西站“旅客救急基金”得到援助时，不用出示任何身份证件，不收抵押物品，不用留借条，不会被告知是否归还。据介绍，有1500多班次车辆自愿参与救助危急旅客活动，一些遇难旅客都是被车主免费带走的。

这两种做法与观念，哪一种更正确呢？

“旅客救困基金”部分借款未还者名单

姓名工作单位或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被借款单位借款时间借款金额

（元／人民币）

裘礼江浙江省安吉县凤凰山乡余墩村绍兴市汽车站97．08．2430．00

章仁岳浙江临安锦德塑化厂绍兴市汽车站97．09．27100．00

何振惠浙江省鄞县石镇西杨村330227480304613绍兴市汽车站97．10．2950．00

钱辛儿江苏省扬州市板井巷35号321002540608031绍兴市汽车站97．11．1060．00

陈松元浙江省龙游县团石乡泽基村330825321219431绍兴市汽车站97．12．1960．00

董红发江西省婺源县镇头游山村开化汽车南站97．09．0610．00

程太得浙江省淳安县中洲乡水阁村330127440203531开化汽车南站97．09．307．00

郑洪建浙江省开化县霞山乡霞山一村330824681226621开化汽车南站97．10．0820．00